■孔令理

牛锁哥，大号孔令余，是我故去的堂兄。

他家是一个也读也耕人家。自幼堂伯给他打下了读书的底子，后来，他进私塾入学校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。他也很懂事，能自觉帮大人干活。每天放学后，他都会带上书和笛子去野外放牛。

骑牛吹笛子，在我眼里是一件浪漫的事。于是，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虫儿，很快两人就玩成了好伙伴。他教了我好多种骑牛的技巧。有一种看起来有点儿悬，其实不过是一组顺势借力的动作而已。说来也简单，就是在牛低头吃草时，看准时机爬上牛角，叉开双腿，趁牛抬头的瞬间就势借力蹿上牛背，然后把腰一挺，一个“牧童倒骑牛”的造型就完成了。这些充满乐趣的玩法，让我感到既新鲜又刺激，因而乐此不疲。

他学历不高(高小)，但文字功底较好，初小时就帮助庄上人代写书信了。1959年，他应征入伍。临别前，我俩同床夜话，他把为乡邻代写书信的担子托付于我，并且将家传的《增注秋水轩尺牍》(民国石印版)赠送给我。尺牍里有很多典故，研读诠释，让我受益匪浅。

他入伍时，我正在读初中。每次收到他寄来的信，信封内必定有一枚邮票，其关爱体贴之情让我感动不已。他提干后回乡探亲时，还多次把自己读过的书送给我。在我的记忆里，有《艺海拾贝》《红岩》和《创业史》等经典著作。之后，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，在财政部青岛疗养院担任院长。每当他回乡探亲，我们都会如约相聚。未料，上世纪八十年代，他突发中风，不良于行，电话成了我俩唯一的联系渠道。

2006年，我从单位退休。他知道后，随即邀我去青岛相聚。见面后，他询问了许多家乡的人和事，还兴致勃勃地谈了一些对家乡的美好记忆。听得出来，疾病断了他回乡的路，却割不断他对故乡的情思。青岛数日，在他的安排之下，让我吃住安适，游玩尽兴。临别时，他的眼中泪光闪烁。我强颜告别后，再也不敢回头。

牛锁哥过世多年了，他对我的好，已化作浓浓的乡愁。故乡的两个牧童，一个在银河，一个在邗沟，重相聚，只能在梦中了。